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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投劇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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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投劇本

訓練生寢室有規定,晚上十點半統一熄燈,熄燈後不準再串寢打鬧,齊棣他們累了一天,沾上床後就沒聲響了。

言阮知道自己暫時睡不著,以往的這個時候他還留在訓練室備舞,今天是為了試衣服提前回來的。訓練營的每一間寢室前都有一方獨立露臺,言阮走到三樓露臺上,眺望著遠處,視線尚算開闊。

節目租用的場地是S市北部有名的產業園,占地三千多畝,現代化與覆古建築占據了園區的東西兩面,他們宿舍所在的位置是園區的東面,建築多是此起彼伏的城堡,而西面則是低矮的現代化主題建築,包括他們那個能夠容納六萬人的巨型演播室,像只白色怪獸般匍匐在產業園的最西面。

就在言阮半撐在露臺上,吹著夜風時,遠遠看見兩個人一前一後正往這邊走來。

前面的那人身形高大,一身時尚的灰黑色西裝,湮沒在夜色中。跟在他後面的是一個身穿白色風衣的女人,她的手上抱著一沓文件,兩個人邊走邊在聊著什麽。

等他們走近,自然看見了露臺上的言阮。

“老師。”言阮主動叫了他一聲,然後對他身後的那個女人點頭示意,後者回以他一個熱情舒展的笑。

言阮觀她打扮,大方又幹練,雖然已經這麽晚了,妝容依舊精致,三十歲上下的年紀,應該是俞峸池的高級秘書沒錯。

俞峸池回頭對她道:“林覓,你先回去吧。”

林覓點頭:“好的,俞總。”便抱著文件快步離開了。

俞峸池眼神一轉,看著露臺上的人道:“還不睡?”

言阮輕輕一笑,維持著半撐在露臺上的姿勢,回他道:“睡不著,出來吹吹風。”語氣比平時隨意很多。

夜晚的風已有些刺骨了,而言阮還穿著那身飄帶演出服,衣服的質感輕柔,開領領口下至,露出他精致好看的鎖骨。

俞峸池看了他那惹眼的一處,又很快移開視線,道:“今晚風寒,早點進去。”竟是有些命令的意味。

言阮順著他的目光緊了緊領口,乖乖聽了他的話:“好吧,老師也早點休息。”

他轉身回寢時,還能感受到俞峸池註視著他的目光,於是不由地將這幾步走得快了些。言阮有時候有些畏這個男人的,不僅因為他是節目制片人的身份,還因為他本人帶給人的感覺,他不像言阮曾經所遇到的任何一個人,可能是因為身份、地位使然,總給人一種上位者的不真實感。

第二天訓練的時候,他果真感冒了,跳舞時打了好幾個噴嚏,俞峸池當時就坐在他們前面,言阮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時不時打在他身上。感冒的訓練生倒不只他一個,他們是在這幾天互相傳染上的,比他嚴重的也多,卻沒有一個人偷懶或找借口請假,因此言阮也一直堅持到最後。

排練結束時他頭暈暈的,額頭開始發燙。場外助理老師提醒他們休息室放了感冒藥,有需要的就去拿。

他和隊友們到休息室拿一次性紙質包裝分了幾顆藥片後,就準備先去訓練生餐廳吃飯,藥片暫時揣在包裏,準備吃了飯再服用。

午飯吃得清淡,出餐廳門口時卻遇到了一個熟悉的人,是俞峸池的秘書林覓。

來人與昨晚相比,又光彩照人許多,一身低調的名牌加身,是一種氣質沈穩的美艷,引得不少訓練生側目。

林覓攏了攏柔亮的卷發,說她是專程來找他的,說著遞給他一個小包裝袋,言阮扒拉開一看,袋子裏的東西竟是一些不常見的感冒藥。

“俞總叫我給你的。”

言阮從初時的訝異到有些受寵若驚,擡頭對林覓說了聲“謝謝姐姐”。

聽到言阮的這聲姐姐,林覓眼睛瞬時就亮了,心裏有些飄飄然。

言阮剛想開口道謝,林覓卻食指掩口,小說對他說道:“噓,不要讓別人知道。”然後對他眨巴了下眼睛。

林覓比外表看起來親切很多,笑著問他:“我可以和齊棣一樣叫你阿言嗎,偷偷告訴你,我是你的粉絲哦,今天近距離看你,比鏡頭前還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。”

言阮在學校的時候也挺招蜂引蝶的,但知道林覓這種“姐姐”只是像喜歡弟弟一樣喜歡他,他唇角一彎,回道:“好啊,姐姐。”接著心思一轉,對她說:“姐姐可不可以幫我謝謝俞總,就說感謝他特地讓你送這些過來,我會盡快好起來的。”

他的這個叮囑,實在就是在俞峸池面前找存在感了,雖然俞峸池好像本來就對他挺特別的,為什麽要單獨給他送藥呢,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拿了休息室的感冒藥。

回到寢室後言阮很快就水將藥片吞下,今天下午是自由活動,但他和隊友們約好了睡一覺後就去訓練室訓練。

可等言阮再次醒來,窗外已經全黑了,寢室裏空無一人,言阮看了看掛鐘,居然已經六點一刻。摸摸脖頸,他出了一身汗,不過身體倒是已經輕松了。

這時,一群人鬧鬧哄哄推門而入,是他的隊友們回來了。

言阮看著這一刺啦啦精神抖擻的人,沒好氣地對其中一人道:“齊棣,說好了一起去訓練的,你怎麽不叫我!”

齊棣雖然是隊長,但是言阮一般不和他見外,直呼他的名字。

齊棣屁股一歪,直接躺在言阮床上,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頓時把他壓得死死的:“還說呢,我下午想叫你來著,根本叫不醒,像吃了安眠藥似的。”

言阮驀地看了看他桌上拆了包裝的藥,心想難道是那藥的原因。

齊棣摸了摸他的額頭,笑道:“好多了嘛,已經沒發燒了,晚上我們再一起去也不遲。”

言阮坐在床上嘆了口氣,怎麽說還是缺了幾個小時訓練,俞峸池的這藥也真是靈,讓他什麽也做不了昏睡了一下午,醒來病痛便全消了。

往後的幾天,他沒有再見到過俞峸池,也不知道林秘書將他的話帶到沒。

離下一次二十八進十四的淘汰賽還有三天,言阮他們的訓練時間越來越長。

這天,晚上的集體訓練在時針指向九時準時結束,卻沒人踩點走人,齊棣心照不宣地看著幾人,再次點開舞曲播放鍵,就在言阮剛站好位時,已經離開的舞指老師突然閃現在門口,將他叫了出去。

“松松,你怎麽回來了?”

眼前之人就是每天都會盯著他們訓練的舞指老師松松,比他們也就大了兩三歲,但卻是一個從小訓練的專業舞者,性格活潑可愛,只是因為身份原因,在訓練他們時喜歡裝正經,對他們特嚴厲,平時大家相處隨意,對待他就像對待朋友一樣。

松松撩了撩言阮的下巴,對他道:“俞總的秘書剛才給我來了個電話,叫你去會議樓一趟。”

“叫我?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?”

進入訓練營後,他們的手機都被沒收了,節目組為他們每人發了一個極具年代感的小靈通,連聽歌的功能都沒有,只供他們平時聯絡用,訓練的時候都是靜音狀態,是以有什麽事都是通過工作人員通知的,他們才來時特不適應,以為自己被關進了深山老林。

松松回道:“這個我也不知,不過我看見今晚有許多生面孔來了訓練營。”

接著目放精光,拍了拍他的背道:“早去早回,明天給我說說,我也正好奇那些人是幹什麽的~”

言阮知道他在這訓練營也簽了保密協議,和他們同吃同住,平時也無聊得很,熱衷於搜集信息,傳播八卦,於是和他又胡侃幾句便匆匆離開了。

會議樓平時是制片、策劃等工作人員辦公的地方,離訓練樓有一段距離。

電梯停在三樓,門打開時言阮看到了站在制片人辦公室門口的林覓,辦公室的門緊緊閉合著,能聽見裏面隱隱約約傳出的爭吵聲。

“阿言!”林覓對他小聲招手道。

“姐姐。”言阮對她展顏一笑:“老師叫我來有什麽事嗎?”

林覓瞟了一眼會議室內,道:“這原本是盛華公司的私事,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俞總會把你叫來。等下你進去看到的幾個人,都是盛華旗下七帆影業的負責人。”

言阮曾聽說過這個影視公司,它是盛華的子公司之一,業內有名的創投廠牌,因為背靠大樹好乘涼,又因為其背後負責人獨到的眼光,這幾年在投資界風生水起。

林覓敲了敲門,得了允準後將言阮帶了進去,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先找個位置坐下。

辦公桌後,俞峸池一言不發地聽著一群人進行項目匯報。

言阮落座,俞峸池很快向他這邊看了過來,後者擡眸對他燦燦一笑,男人卻沒有什麽反應,只是示意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人將一個白色冊子遞給言阮。

言阮接過冊子,看到封面上寫著《籠中對》三個字。

很意外,這是一個電影劇本,言阮又看了一眼俞峸池,男人眼神示意他接著往後面翻。

冊子共有九十來頁,前面幾頁是劇本的故事梗概與設定講解,後面則是劇本正文,正文的某些句段被直線勾畫過

這些線條全都筆直有力,利落幹凈,言阮直覺下筆之人正是坐在辦公桌後面色不虞的那位。

於是言阮一邊聽著俞峸池訓孫子,一邊循著這些勾畫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。

“這決定是誰做的?”

站著的幾個人大氣不敢出,只有其中一人硬著頭皮回答道:“俞總,這是我們幾人商量後共同做出的決定……”

俞峸池打斷他:“我記得我說過,這幾年的創投項目仍需落地,今年國內的電影大盤雖然達到了六百億,數字卻是虛高的。”

“俞總,我知道你一直反對我們投資孵化文藝類的作品,但是這次的劇本我們是通過層層選拔,一次一次地修改才最終敲定的,是通過團隊打磨後的精品,您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同類型作品啊……”

說話的正是七帆影業的項目經理,他在這個崗位上已經坐了九年,七帆在影視投資行業一直是風向標一樣的存在,即使是歷經三年的影視寒冬,也能平穩度過,這其中不乏母公司盛華的支持,以及俞峸池對資金和項目的把控。

七帆早已突破資金投資的單一業務,向影視孵化進軍,現在文娛行業又步入正軌,正是他們重新大顯身手的時刻,換一個賽道也是一種新的挑戰,他不知俞峸池為什麽在項目孵化和投資上還讓他們這樣“束手束腳”。

俞峸池冷哼一聲道:“打磨?那你說說你們是怎麽選拔,怎麽打磨的?”

項目經理為了這個提問已經早早做了準備,打好腹稿,於是他很快從編劇遴選到元素采風,從市場調研再到劇本改良,向俞峸池陳述了一遍《籠中對》劇本的創作過程。

言阮豎著耳朵,聽著項目經理頭頭是道的論述,看著他挺著的大肚子隨著說話的氣息交換一鼓一鼓的,覺得很是有趣。雖然俞峸池和這些人談論的事情幾乎都是自己從來沒接觸過的東西,但零零散散的名詞組合起來,他大概是能聽懂的。

原來這本《籠中對》前前後後已經改了五十多稿了,可不知為什麽,項目經理這番陳述卻讓言阮多多少少有些反感——他聽出項目經理傳達的是一種“一個故事無非是那樣”的觀念。

俞峸池沈默了幾秒,就在包括項目經理在內的幾人以為這番話打動了俞峸池之時,卻聽到男人突然問道:“你們在模仿原力?”

話音落下,辦公室落針可聞,不知是緊張還是“做賊心虛”,項目經理立馬扯著嘴角否認道:“俞總怎麽會這麽問,我們和原力自然是不同的……”

原力在業內,是和盛華齊名的娛樂公司,不同的公司基因不同,盛華著力培養的旗下男團、女團和流量藝人居多,在綜藝、選秀、音樂制作等賽道無人能比。而反觀原力,卻讓人覺得是一個占據著雄厚資源,但是能靜下心來做項目,培養影視藝人的孵化園,原力的原創孵化能力,開發能力讓人眼紅,旗下藝人斬獲的電影獎項無數,頭部項目集中在電影方向,和國外影視行業合作頗多,近幾年來才開始開拓電視劇項目,雖說作品不算多,但也可以說是部部精品,即使已經開播好幾年,仍可以熱度不減,成為影視劇中的經典。

原力在近幾年的電視劇項目中有兩三部帶有電影質感的文藝類作品,同樣獲得了不小的成績。

“如果你們是動了這個心思,最好趁早打消,盛華的賽道不在此,除非你們從上到下換一個團隊,重新吸納一部分優秀的創作人。”

項目經理賠笑道:“俞總,所謂萬事開頭難,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,劇本我們前兩天已經讓林秘書給您帶過來了,如果有不好的地方再打回來修改就是。”

俞峸池不再看項目經理,而是望向了言阮這邊,後者若有所感,停下手中翻頁的動作,疑惑地與男人對視。

俞峸池和人談公事時,唇角一直是緊繃著的,表情嚴肅,言阮和他對視時,看見了他眼裏的淩厲,隱隱被這種氣勢嚇了一跳。

接著他便聽到男人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問他:“看完了嗎?”

“大致看了一遍。”他回答道。

“說說吧,有什麽想法。”

項目經理一楞,不知公司的劇本為何要交給一個毫不相幹的外人評判,他對盛華參與制片策劃的這檔選秀節目不太關註,言阮對他來說完全是一副生面孔。

言阮剛才把故事梗概與設定瀏覽完畢後,又循著俞峸池的標記將故事七七八八看了一遍。

故事就如俞峸池所言,是一個文藝電影,沒有很強的故事性,電影圍繞“有來處,也有歸途”這樣一個片中人物內心的聲音,講述了幾個不同行業的工作者一生或交叉或平行的成長經歷。

而其中一個主角,正是從事的木雕行業。

“我對電影不是很了解,如果僅僅作為一個觀眾的話,我會覺得這不僅僅是一個文藝電影。”

“怎麽說?”

“文藝電影和商業電影最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它關照的是電影本身,不知道我這樣說對不對,剛才聽李經理的意思,這個劇本已經打磨過很多遍了,可能正是因為這部電影打磨過太多遍,它的敘事構架有些……”言阮一笑,裝作有些天真地說道:“過於圓潤,失去了一種‘野味’,一種不加雕刻的有趣,如果說用雕刻來形容文藝電影的話,我會用意象雕刻來比之,我們註重的從來都不是規則,不是細節,不是逼真,而是一種心流。”

看見項目經理越來越黑的臉色,和俞峸池饒有趣味地看著自己的眼神,繼續拆臺道:“還有我看到劇本裏,有一段從事木雕工作的主角小時候的一段回憶,他使用的木料中有胡桃木,胡桃木材質並不適合初學者……”

說完後,言阮對著項目經理抱歉一笑,好像自己只是心直口快,作為局外人隨口說說。

項目經理剛要對言阮所說的爭辯一二,卻被俞峸池打斷:“不是打磨過太多遍,而是沒有認真思考過,我說盛華現在還不在這個賽道上,意思是盛華的作品孵化有自己的方向,李經理,你的創作初衷又是什麽呢?是七帆的發展,拓寬未來的可能性,是盈利,還是電影本身?”

項目經理這次不吭聲了,他既回答不上俞峸池的問題,也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。

“如果你做不到一個不計成本的,單純的文藝創作者,就不要妄想通過成熟的團隊運營就做好一部文藝作品,否則只會在原力的對比下,成為業內的笑話。”

俞峸池用手指敲擊著桌面,每一次“嗒嗒”聲響仿佛都敲打在下面這群低著頭的人的心上。

……

林覓將言阮送出來後正準備返回辦公室,卻聽到身邊的人突然叫住了她。

“覓姐跟在老師身邊很久了吧。”

林覓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頭發,笑道:“這不就暴露年齡嗎,我做俞總的秘書已經快七年了。”

但她並不是一開始就到這個位置的,她原先在另一家娛樂公司做了兩年多的經紀人,後來被俞峸池賞識,才成為了他的高級秘書,經紀人會的她全會,和各路人士應酬周旋她也不在話下,最重要的是俞峸池信任她,重用她,什麽都讓她學,平時接觸的都是業內的高層,當紅的明星。

“覓姐說起老師的時候眼裏好像閃著光。”

林覓笑道:“當然了,俞總可是我的貴人,沒有人會不慕強,會不崇拜這樣的人,如果你時時刻刻都待在她身邊的話,就能明白我的話了。”

“盛華並不是一直像現在這樣風頭無兩的,四年前,影視行業陷入了周期性的寒冬,在這個娛樂要求強烈的時代,很難想象會有這樣的事發生,但是事實就是這樣,無數的影視項目因為資金問題被迫延期、中斷,好的作品被出品方捂著,就算是創投公司有足夠的資金,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”

“盛華旗下有相當規模的子公司,不僅有你知道的七帆影業,還有像浪潮這樣的金牌制作公司、後期公司,但是它們在那幾年同樣面臨不得不縮減成本預算、人員開支的困境。”

“項目開不了機,演員接不了戲,有的公司市值在一夜之間全部蒸發,有些小的影視制作公司直接破產倒閉了,盛華也存在某些負債的問題,俞總在在一眾股東的反對下,將一部分資金做了固定資產投資,將一部分完成了大半的影視項目拿到各種影視展會拿獎項,贏口碑,這樣拿口碑換期待值、收視率的營銷方式在一定程度上“曲線救國”,獲得了資方的資金支持,就這樣堅持了幾年,盛華得以平穩度過那幾年寒冬。”

“今天你看到的那幾個人當中,除了做投資的,還有兩三個青年導演,他們都是與盛華簽訂合約,深度合作的能人,身份也不僅僅只是導演這麽簡單,俞總給了他們與產業、市場對接的機會,他們是項目的投資人之一。”

“別看俞總將他們訓得這麽厲害,他們可都是行業中的黑馬,只是這次放權太過,黑馬有些脫韁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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